越努力越自由，西藏高校教师谈公招、教学和前途

最近到阿里地区出差，在措勤县遇到了两名曾教过的学生。巧了，两名学生都是环境科学专业的毕业生，现在都任职副乡长。
在自治区内出差，遇到西藏农牧学院毕业生的几率挺高。毕竟整个西藏就这几所高校。
我在西藏农牧学院从教20年，教过的学生大多来自西藏区内，少数是内地生源，主要来自四川、云南、河南、山东、山西等省。我上课如果遇到两种生源的混合班就挺头疼，基础参差不齐，文化背景有差异，在有限学时内，要做到因材施教，绝对是个挑战。实际上，大多数时候遇到的都是混合班。偶尔还会遇到部队生源的班级。
区内区外两种生源的学生，毕业后大多通过公招考试或公司聘用，进入西藏基层工作。部队生源则通过分配进入基层工作。最近几年，在政策鼓励下，开始有了创业的就业方式，但数量不多。大多数学生依然把通过公招考试成为公务员作为首选。
了解一下西藏农牧学院
西藏农牧学院的建立，可溯源至1958年创建的西藏公学。1959年西藏公学更名为西藏民族学院，1971年7月成立西藏民族学院迁校筹建处，将当时的农、牧、机电、财会等专业全部搬迁至林芝，1978年经国务院批准，命名为西藏农牧学院，同时获批学士学位授权单位。2001年与西藏大学合并，组建新西藏大学，2016年经教育部批准将西藏大学农牧学院单独设置为西藏农牧学院。经过六十多年建设，西藏农牧学院已成为西藏自治区唯一一所集农、工、理、管等学科于一体，特色鲜明的高等农业院校。
农牧学院现有全日制在校生六千多人，包括本、专科学生和硕、博研究生。本科学生占比超过90%。硕士研究生大约是从2003年开始招生的，涉及三个专业，到今天有几百名学生的规模。
农牧学院自建校以来，为西藏培养了大批人才，在西藏社会发展、经济建设和维护稳定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。
成为一名西藏高校教师
从西南农业大学土壤农业化学专业大学本科毕业刚工作时，我被分配在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——西藏农牧学院下属的科研部门，七年后由研究所转到农学系，正式开始教学生涯。
记得最初上课，备课颇花费了一些精力。讲课差不多可以做到不看讲义完全脱稿，课程实验和实习从准备药品试剂、调试仪器到指导操作和批改实验实习报告都得自己来。直到后来环境科学专业有了专门的实验员。这段教学经历让我摆脱生涩，逐渐积累起教学经验。
2000年之前，农牧学院教师外出进修的机会很少。我在2003年因援藏项目到中国农业大学进修，这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第一次进修，特别强烈地感受到两所学校的差异。这也是后来我争取机会读博的原因之一。
2010年前后，少数民族骨干计划、“八所院校”面向西藏的单考单招硕士研究生、西藏少数民族专业技术人才特殊培养、“西部之光”人才培养计划等开始实施。相比以前，西藏高校教师，无论攻读学位还是进修访学，都有了更多机会。这无疑有利于教师个人提高和学校发展，但不可避免地，也导致部分人才流失。培养人才并留住人才，是学校的难题之一。
出国留学或访学的机会是有的。但过程冗长繁琐，所以出国留学、访学的老师数量极少。
而怎么才算是一名好教师？
这个问题大概从当教师的一开始就伴随着我。《死亡诗社》、《放牛班的春天》、《乡村女教师》……这样的影视作品提供了可能的答案。但我越来越认为，我们本身并不因从事教师这一职业，就更伟大、更优秀或更无私。我们带着自己的优点和缺点，在不断学习和自省的过程里，获得自我认识、自我成长，然后更好地惠及学生。好教师是一个目标，我行走在靠近这个目标的路上。
但这条路并不容易。
几点困惑如何解？
1.手机与课堂
智能手机的普及也影响到了课堂。抖音、淘宝或网易云音乐，正与教师抢夺课堂。教师需要养成网红的吸睛技能，才能抢回课堂这个地盘么？
2.就业与专业学习
前面提到，西藏高校学生就业会趋向于选择公务员。因此，专业课程有可能成为只为考试过关而学习的内容，而非必须掌握的专业技能。这对专业课程的教与学都是不利的。
3.严格的老师与宽松的毕业要求
西藏农牧学院因其生源有一定特殊性，毕业要求相对宽松（比我在西南农业大学读本科时宽松很多），因此形成了严格的老师与宽松的毕业要求之间的一对矛盾。好在学校最近开始制定比以前相对严格的毕业管理规定。希望在此制度管理下，前面两条困惑也能迎刃而解。
毕业生的前途与出路
1977—2005年，西藏实行了将近30年的高校毕业生“统招统分”政策。
2006年起，西藏开始尝试取消统招统分，推进就业制度改革，提出了“市场导向、政府调控、学校推荐、学生与用人单位双向选择”的政策。
2011—2016年，西藏提出“力争使西藏籍高校毕业生全部实现就业”的政策。通过扩大公职人员招录规模，“全就业”目标基本得以实现。
2016年之后，因公职岗位有限，企业吸纳就业能力不足，加之农牧学院从西藏大学分离出来，成为独立的学院，不再是“211”高校。这对学生的就业以及保研造成一些影响。到了最近几年，西藏籍高校毕业生数量逐年增加，而区内就业岗位明显不足，就业压力开始凸显。今年新冠疫情之下，就业形势更为严峻。
为解决就业问题，西藏政府鼓励毕业生创业和区外就业，例如，2017年8月，西藏自治区印发《中共西藏自治区委员会、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关于促进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的若干意见》和《西藏自治区高校毕业生市场就业补贴政策实施细则》。但据统计数据显示，西藏籍高校毕业生到区外就业的比例仅为10%左右，尽管从2012年到2018年，对口援藏省市和对口援藏中央企业提供的援藏岗位累计超过4.7万个，但真正到区外就业的毕业生很少。
去年，我在四川一家测试公司的拉萨分公司，遇到受聘在这家公司的几位农牧学院毕业生。其中一位女生说，她很喜欢在这家企业工作，因为可以留在拉萨，而且工资与绩效挂钩也鼓励自己更努力提高业务能力。但是，她同时也说，她在准备参加下一次的公招考试。
结语
大学四年，对每个大学生来说，都是人生里重要的时间段。我们学习专业知识，逐渐建立对职业的认识，我们读中外名著、看经典影视作品，追逐时尚的生活方式，我们聊哲学、聊人生，我们建立友情、爱情又或被情感伤害，我们运动，我们音乐，或者网游……青春美好！
而就业是大学生活里绕不开的话题。我始终相信，努力与结果之间是正相关的，这种相信被一届届毕业生中的优秀者一次次证明。大学只有四年，而人生很长，我以及我的学生们，我们始终在成长的路上，接纳自我不断进化。人生，就是一所大学，越努力越自由。
 （作者薛会英系西藏农牧学院资源与环境学院教师）